這一覺瑞祎睡得很不安生，很多時候都沒做過夢了，這一晚上卻是夢境不斷，醒來的時候，天色還黑著，遠遠的天際透出一絲光亮來，整個後背上全是汗。

她這邊一動，訪晴就聽到動靜了，連忙掀起簾子進來，低聲說道：“九姑娘，這要起了？”

“我瞧著天都要亮了，怎麽也沒叫我一聲？”瑞祎有些心急，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怎麽樣了，“有消息沒有？”

訪晴伺候著瑞祎更衣，一連聲說道：“一個時辰前送來一次消息，已經找到二少爺，當時您睡得正沈，夫人就說讓您睡一會兒。人都找到了，心裏就安定了。明兒個您叫要嫁人了，氣色可不能不好。”

瑞祎聽著找到了璟新這才松了口氣，整個人的神經都像是松了下來，這人的心一靜下來，她才聞到空氣中有安神香的味道。

難怪她睡得這樣沈。

不過卻沒有責怪大夫人的意思，她知道她是為了她，臉上先有了笑容，換了衣裳，又問訪晴，“那可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
“這個傳話的人並未說，不過交代了一句，二少爺是跟汗王在一起的。”

瑞祎點點頭，這就成了。

戎都的地面上，呼赤炎想要找一個人，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能找出來的。更不要說對方故意留下線索，找不到人才奇怪了。只是瑞祎現在也不知道這把璟新帶走的是什麽人，周沈毅那邊顯然是跟這件事情無關的。一開始她懷疑主要也是因為榮家姐妹都不是那種善茬，誰知道會不會這個時候鋌而走險。

現在知道沒有這個可能了，瑞祎就想著這件事情八成是跟成安王或者是湛意蘊有關系了。她現在還沒忘記，榮菁那個時候提到湛意蘊，可見肯定不是無的放矢，必有來由的。

要說榮菁跟這件事情有關系她是必然不信的，就算是榮菁恨死她了，也不敢拿著兩國相交的大事兒當兒戲。要說她一點不知情，瑞祎也是不信的，也許她知道了什麽消息，只是瞞著沒說而已。

這就沒什麽奇怪的了，榮菁跟她已成死仇，不能親手動她，在一旁看熱鬧還是可以的。

至於榮嫣，瑞祎對這個人更不熟悉，也無從猜度。不過她能從榮菁手下一路得寵，還能短短時間封了貴妃，就算是周沈毅有跟皇後對立的意思，但是這個榮嫣的手段也不能小看。

榮家一門兩女，一個皇後，一個貴妃，可真是盛寵當頭啊。

換了衣裳出來，大夫人居然已經在廳裏坐著了，九姨娘沒在，估計還在睡著。

“母親，你可休息了會兒？”瑞祎不免有些擔心大夫人的身體，這麽多年勞心費力，其實早有沈屙在身，要是不精心養著，自己是要吃些苦頭的。

“睡了，哪能不睡。就是覺淺，躺著也跟烙餅一樣，還不如起來舒坦。”大夫人精神很好，可能是璟新那邊的消息明確了，心裏都順了。“你大哥得了消息就趕過去了，你放心，必然會把新哥兒好好地帶回來。”

正說著話，柯知秋就進來了，笑著先跟大夫人行禮，大夫人忙免了，“說了不讓你多走動，別累著了。”

“兒媳無事，我讓廚房做了早飯，現在擺還是等一會兒？”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情，她一個孕婦也幫不上別的忙，只能盯著廚房使勁，把幾個人的吃食給照顧好了。

“現在上吧，咱們吃完好等著。”要是等會兒人回來了，她們還吃著飯，自家人還好說，誰會知道汗王會不會跟著來，不免失禮。

瑞祎知道大夫人想得周到，也的確是餓了，昨晚上開始一家人就沒消停。沒有璟新的消息時，一口飯也咽不下去，現在知道人沒事了，就覺得餓的不得了。

早飯準備的很可口，八寶粥、小米粥、白粥、什錦粥擺了好幾樣，新出爐的發面的小餅巴掌大小松軟可口，炸油果子、小蒸包，滿滿當當的擺了一大桌子。喝碗熱情騰騰的粥，只覺得胃裏一熱，整個人都服帖了。

大家吃的很舒心，柯知秋的確是很會照顧人。

早飯剛吃完，這邊漱了口，奉上茶等消息。大家才做了半個時辰，門房就有人一路奔著送消息進來了，裴季霖帶著二少爺回來了。

大夫人帶著瑞祎迎了出去，果然就看到倆兄弟並肩走了進來。

“給母親請安，兒子不孝，讓您擔心了。”璟新一進門就跪在大夫人跟前行禮。

大夫人眼眶都濕了，一把將璟新拉起來，上上下下的打量，確實看到人沒事兒這才松了口氣，“回來就好，回來就好，家裏人真是擔心死了。吃飯了沒，餓不餓，先讓廚房送點東西上來……”

大夫人拉著璟新的手翻來覆去的問，裴季霖都被晾在一邊。瑞祎就看著大哥，低聲問道：“大哥，查清楚是怎麽回事了嗎？”

裴季霖點點頭，“人是被成安王的餘黨帶走的，這次的事情我估摸著聽著好像是成安王跟湛意蘊聯手而為。你也知道，具體的事情我不好往前湊，我去的時候只聽別人說的邊角，具體的沒親眼看到。到了之後，汗王把弟弟交給我，我們在那裏等了兩個時辰。想來汗王是想跟我們一起回來的，但是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麽變故，就先讓我們回來了。”

裴季霖邊說邊去看瑞祎的神色，這事兒扯上了湛意蘊就令人覺得有些不舒服了。女人間爭風吃醋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，可見那個湛意蘊不是個省油的燈。這樣的人，不及早處置，早晚會成為禍根，這次只拿著璟新做靶子，要是汗王輕輕落下，誰知道下一次會不會拿著瑞祎做靶子？

裴季霖越想越不安，越不安神色就越白，自從他坐上這個國公的位置，越發感覺到了戎都裏那觸摸不到卻能時時刻刻感受到的深淵所在。所有人都在看著你，新晉王後娘娘的哥哥，年紀輕輕坐上了國公的位置，他們不相信他會一點錯誤不犯。只要他犯了錯，他們就會有機會整治他。整了他，連帶著瑞祎在汗王面前都沒了臉面。一而再，再而三的，再好的情分都會被這些瑣事給磨沒了。

等到那個時候，什麽郎情妾意，什麽情深意篤，只怕早已經煙消雲散。

他們只是在狄戎還沒有根基的外姓人，瑞祎垮了，裴家就完了。

裴季霖想想半夜都能驚醒過來，做在這個位置上更是一點都不敢輕心。

短短時日，人都硬生生的熬瘦了一圈。在妻子面前還要打腫臉充胖子，不能讓她擔心受怕，肚子裏還有個小的呢。在家人面前也不敢露出分毫，這些年母親為了家裏操碎了心，這樣的事情再也不能讓她老人家跟著心驚膽戰了。瑞祎馬上要出嫁了，新娘子哪個不是歡歡喜喜上花轎的，璟新現在到底還有些小，經過這次的事情，也許他們兄弟倒是能說說了。

想到這些，也不過是腦子轉了一圈，出口的話也帶著幾分輕松，就是不想讓瑞祎想歪了。

但是他這個妹妹聰慧驚人，縱然他已經輕描淡寫的說，也見她神色漸漸地黑了下來。她正要勸慰兩句，卻聽瑞祎說道：“敢動我家人的人，我必會讓她付出代價。”

看著瑞祎要往外走，裴季霖一把拉住她，“你要往哪裏去？”

“大哥。”瑞祎看著裴季霖著急的樣子，忽而講了一句，“這些日子你也很不好過吧？”

裴季霖先是一楞，隨即一驚，沒想到自己已經藏了心思還是給瑞祎看出來了，強露出笑容，“你說什麽呢，我挺好的。”

“大哥，你不用騙我，我心裏清楚得很，你站在這個位置上，咱們家沒有根基全靠著汗王，一旦我出個什麽意外一家子全完了。”瑞祎哪能不知道，這些彎彎繞她早就瞧明白了，從一開始讓裴家來狄戎她就知道，想要在這裏站穩腳，十年八年是不夠的。要等到她生下孩子，一個不行，還要多生幾個，等幾個孩子都站穩當了，等到下一任的汗王明明確確的還是她的孩子，裴家這第一步才算是穩當了。

呼赤炎就算是肯護著他們，但是那些算計他們的人也不會罷手，只要有利益之爭，不管是宮裏宮外都不會消停。

看著裴季霖驚訝的樣子，瑞祎抿抿鬢角，“大哥，這條路就算是再辛苦，我們也要走下去，因為我們沒有別的選擇。”

你站在一個令人覬覦的位置上，就要承擔別人不用承擔的責任跟危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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